春秋时的鲁国还只有“分、至、启、闭”的说法。分,即春分、秋分;至,即冬至、夏至;启,便是立春、立夏;闭,乃是立秋、立冬。
按照季意如自编的新历,眼下“大雪”刚过,正是鲁国天气愈冷,雨水犹多的时候,但无论如何不该这样大雪连连,甚至积雪过尺。
事实上春秋战国时中国正值温暖期,鲁国也不像燕赵之地那般靠北,往年冬日里少有大雪,河水(黄河)也曾经连续七八年未结冰。
季意如看着漫天纷飞的大片雪花在房屋上逐渐堆积起来,心中倍感忧虑,这样下去今年不知有多少贫苦的庶民会因冻饿而死。
眼下还有半个月便是冬至,也就是中原国家的新年,他须得抓紧时间尽早结束曲阜这边的纷争,将储备的粮草、冬衣送至卞邑。
与此同时,正站在夫子书房外等候的栾平背着行囊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心中也升起了同样的忧虑,“竟然又下雪了。”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同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栾平心知是夫子,便连忙转身去搀扶。
梓慎却是抬开手,说道:“无妨。”
“夫子。”
梓慎却是不看栾平,望着院内那棵光秃秃的银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那棵公孙树是你来鲁国那年种下的,转眼间已经高过屋脊,不再受这庭院束缚了。”
栾平顺着梓慎的目光看去,心知夫子不舍他离去,沉声道:“夫子的恩情,栾平没齿难忘。”
“罢了——罢了——”梓慎闻言,知道他心意已决,长叹两声,看向身侧的栾平,“能教的我都教给你了,即便是今日你不说,用不了多久我也该撵你走了。”
栾平闻言,扑通跪下,行了稽首大礼,声音颤抖道:“夫子,学生走了。”
眼见栾平起身离去,梓慎望向天空不让眼泪流下,却又忍不住出声叫住栾平。
“孩子,今后只有你一人独行,遇事切记慎之又慎。”
栾平闻言立在院中,霎时间泪流满面,哽咽道:“学生,谨记。师父,保重。”话音未落,便快步跑出梓府,不敢再多停留。
十七年前的灭族大祸让栾平几乎失去了所有亲人,后来父亲离世,这世间便只有他一人独行。直到六年前来到鲁国师从梓夫子,栾平才寻到久违的温情和依靠。到如今,他注定又要再次独行。
伤感间,忽闻城内钟楼鸣钟示警,不多时数辆战车驰过,上面的士卒一路嚷道:“刺客行刺大司徒未遂,各户张门备查,若有违逆,视若同党!”
片刻之后,曲阜各卿大夫以及国君都接到士卒的传讯。
鲁侯裯不安地在楚宫中来回踱步。讽刺的是,从前这座高堂邃宇、层台累榭的楚式宫殿就像一座牢笼一般困住鲁侯裯,让他难以干预外面的世界,而今却又成了他唯一的避难之所。
“季孙意如嚣张跋扈,年轻气盛,如今遇刺,势必要一查到底。”子家羁悲痛道地怒斥郈常,“馋臣!奸臣!佞臣!你知道吗?你知道这么做会带来多大的祸患么!你承担得起么!”
郈常闻言无动于衷,反而变本加厉,拉住鲁侯裯的袖口继续怂恿道:“国君、国君、国君,趁现在季氏还未及准备。请您下令,请您下令即刻召集各卿大夫的士卒,合兵一处,一举歼灭季氏。”
“你疯了么!”子家羁呵斥道。
“我没疯!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季氏一定还来不及做准备,国君一定会赢。”郈常脸上露出惊恐和疯狂。
“够了!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与寡人何干!”鲁侯裯挣脱郈常抓住他袖口的双手,呵斥道。季孙意如不就是想要一个交代么,他便给他一个交代。“来人,将郈常拿下。”
殿门两侧的两名侍卫闻声迅速进殿将还在嚎嚷的郈常擒住。
不待鲁侯裯再说话,又有侍卫来报,“国君,执政和大司寇到了。”
“让他们进来。”鲁侯裯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子家羁,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须臾,叔孙婼与臧孙赐便一前一后进入到鲁侯裯的视线。
臧孙赐刚进殿内便见到一旁被拿下的郈常,却是不去看他,与叔孙婼径直上前拜道:“国君。”
“二位来得正是时候,如今郈常刺杀大司徒未遂,已被我拿下。二位可替寡人将此人交付与大司徒。”
叔孙婼回头深深看了眼郈常,却是不出声。
臧孙赐见此,便答应道:“臣是鲁国的大司寇,今日却让大司徒险些遇刺,是臣失职,臣自当擒此人往季氏谢罪。”
“嗯。”鲁侯裯有些心虚,却是不敢与叔孙婼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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