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而来的宫女走到她身侧时脚下一滑,精致的白瓷小碗从托盘上滑过,滑动的响声伴着宫女的低呼在她头顶响起。姜萱一手扶住地面,长裙下的腿微微支起,眼光却向赵氏的方向瞧过去,见她极自然地举着酒杯啜饮,并未发现这边的异样,没有看过来,有些疑惑,于是姜萱硬是停住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只向前顷身些许,免得汤羹兜头浇下,便不再去管朝着她腰间坠来的瓷碗。
“阿萱!”萧瑾诚的声音响起,还没等姜萱看过去,便瞧见一只手臂从她背后伸过来,宽大的袍袖盖住她的腰身。姜萱怔愣的一瞬间,白瓷的小碗连同泛着甜香的燕窝羹尽数洒在萧瑾诚的衣袖上,瓷碗顺着袖子滚落,跳动两下后在地上摔碎,发出清脆的声响,惹得四周纷纷看过来。
姜萱被萧瑾诚的胳膊挡着,只裙角被飞溅了一些。碎响之后,她赶忙坐直了身子,一把拉过萧瑾诚的手臂轻声问道:“可有烫到?”边问边瞧了一眼地上的残羹,已经没有多少显见的热气,可见原本温度便不高,便也放下心来,转而去看萧瑾诚。他被她轻抓着一只手臂,宽袖上的残羹滴滴答答地流下,脸上却仍挂着温和的浅笑,云淡风轻,似乎此刻狼狈的并不是他。他的眼神落在眼前的姜萱身上,对上她毫不掩饰的担心的目光,眸中微暖:“无事。”
这时,先前端着汤羹踉跄了一下的宫女才回过神的样子,赶忙跪下,附身连连告罪,姜萱看过去,只能瞧见她漆黑的发顶。
眼前的宫女,虽在请罪,嗓音带着微颤,像是很惧怕的样子,姜萱却没觉得其中有多少惶恐。
这边的动静算不得大,宫女请罪的声音也是低低的,看过来的人也没有做声,高台之上却听得曹昭容嫩着嗓子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原本同魏贵妃说着什么的隆庆帝也看了过来,正瞧见担心儿子凑到萧瑾诚身旁的平南侯:“萧卿,何事喧哗?”
平南侯萧蕴突闻皇帝出声,又察觉到其中的几分不耐,连忙转过来躬身回到:“回皇上,犬子夫妻不慎弄脏了衣衫,扰了皇上兴致。”
隆庆帝摆了摆手,随意道:“不过脏了衣裳,算不得什么大事,赶紧退下吧,别留着碍眼了。”
萧蕴躬身平静应下:“是。”
隆庆帝身旁的魏贵妃,盯着萧瑾诚和姜萱的方向,嘴唇动了一动,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萧瑾诚与姜萱也起身行礼,看萧蕴朝他们点了点头,便也不多说,打算退下。
曹昭容却在此时出声:“皇上,您瞧,那还跪着个呢,看来是下面人毛手毛脚,打翻了东西才脏了世子夫妇的衣裳。”
“哦?”隆庆帝面对自己的宠妃,态度好了不少,瞥了一眼跪着的宫女,不在意地道:“既如此,把这不中用的奴才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给平南侯世子和世子夫人赔罪。”
跪在地上的宫女,在曹昭容点到她时便身子一僵,此时听到隆庆帝的吩咐,惊恐地哭了出来,连连叩首,额头在地面上敲出沉重的声响,口中直念“皇上饶命”。
上首的魏贵妃皱了皱眉,姜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滑过,而后便听她对着隆庆帝道:“皇上,瞧着这宫女也是无心之失,况且今日设宴乃是喜事,何必为了罚个奴才坏了兴头,罚她去服役几日便是了,想来,世子夫妻仁慈,也不会多加怪罪。”
曹昭容笑道:“贵妃姐姐这话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不罚了她,以后宫中下人谁犯了错都能轻轻揭过,谁还能守得住谨慎的本分?”
魏贵妃瞥了曹昭容一眼:“皇上一直夸赞妹妹心善宽和,怎的今日非要同一个宫女为难?难不成曹妹妹的宽和,只宽得了自己人?”
曹昭容娇笑道:“再宽和,也得记得本分,得守规矩。妹妹入宫晚,不比贵妃姐姐这个老人,在宫中十数载了,这些东西,妹妹可是时刻不敢忘的。”
魏贵妃与曹昭容两人面上仍挂着笑,嘴上却一来一往谁都不肯想让,隆庆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两个宠妃之间颇有些左右为难。姜萱看着高台上的这出戏,回想着方才魏贵妃看过来的目光,心头一沉。
魏贵妃,魏丞相庶女,生母为庆州知府庶妹,庆州知府的嫡出长姐为上京吏部尚书之母。吏部尚书名赵文海,正是,平南侯继夫人,赵氏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