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学

若，到了最后，只能遗憾地走开。想要改变他，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固执，是他一辈子的通病。

    活泼开朗的性格的人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的，特别是女生。

    沈圆圆来到新的学校很快就跟班级里的同学打好了关系，并且在班委会竞选的时候当上了学习委员。她在班级活动上的活跃使得班主任对她很欣赏，很多事情都交给她负责。

    “喂，沈圆圆，你自己一个人蹲在这里干嘛？”一个长得挺帅气的十三四岁男生从旁边走过来，问沈圆圆。

    “我晒太阳啦，王少杰你不回家吗？”沈圆圆眯着眼睛看着王少杰，他好像比两个月前更帅了呢，“嗯哈，不管到哪里他都是男神撒。”沈圆圆低声嘀咕着。

    “你在说什么呢？”王少杰笑着脸，郑重地问。

    “我有说什么吗？没有啊，去去去，离我远点，等下被你的粉丝看到我就该倒霉了。”沈圆圆说完，双手摆出姿势推着王少杰。他不自然地走开了，心里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沈圆圆，只见她坐在阶梯上，双手抱着膝盖，侧着脑袋撑在手上，初秋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映出一圈圈金光，那么恬静，这简直不像他从小就认识的那个爱疯、贪玩的沈圆圆了。

    “可恶，他手机怎么老是关机，都两天了，每次都不开机。”沈圆圆掏出手机把玩着，当他打电话给孙子若的时候听到的依旧是对方已关机。

    这个时候的孙子若一直就像喝醉了一样，浑浑噩噩的，有些事情不管他多么努力地去想，却是怎么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使得他很痛苦，他的双眼时常充血，布满血丝，吓人得很，而且他的眼神像鹰鸠一般尖锐，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时常低着头边思考边走路，或者呆呆地不眨眼地看着一处出神。

    其实他的生活很轻松，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也没有什么责任需要他去承受，可就是这种闲极的生活使他感到痛苦。在欢乐的棉糖里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他没有人可以诉说心中的想法，他也不想跟家人和老师谈论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会以习惯的那一套来应对他的。

    在他迷茫无奈的时候，他开始接触书籍。开始跟着作者走进一段段奇妙的故事当中，在这里面，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看到了一些他从生活中很难感受到的东西，小说里的生活都是富含感情，充满爱恨情仇的，充满思想和追求的，他敬佩那个为爱而投湖自尽死都不愿意顺从封建社会的丫环鸣凤，也为《子夜》中想靠实业兴国的吴荪甫最后落得失败远走而感到可惜。

    随着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名著书籍，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开始走出了村落，走出了城镇，他的梦渐渐地走向世界各地，在他的心中，地球也逐渐变小了。

    他第一次发现了比游戏更加吸引他的东西，这比打游戏打发时光更加有趣也有意义得多。

    或许孙子若已经是很少有的不随身带手机的人群中的一分子。当他过了几天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十几条短信。

    他一条一条地把短信都给读完，回拨了电话给沈圆圆。听着她生气的声音，孙子若感觉非常美妙，无论她是什么状态，在孙子若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可是看到孙子若沉默不语，沈圆圆却不再敢抱怨他这几天没有理睬她。听不到沈圆圆的嗔怒声音，孙子若突然觉得失去了什么，想要把它抓住。

    “圆圆，你在学校过的还好吗？”孙子若没想到别的什么事情，只好问问她的近况。

    “好呀，在学校挺好的，我有两个表哥也是这学校的高年级生哦~嘿嘿，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我啦。”沈圆圆开心地说，然后将她见到的学校中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给孙子若听。

    “你知道吗，我在学校看见他们打架啦，在教学楼背后，有两个男生被我表哥他们打哭了。真厉害呢~”沈圆圆迷幻地说。

    “打架么……”孙子若的脑海回忆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对于在农村生长大的他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学生之间的闹别扭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吃惊，或者说以前已经习以为常而现在已经过了那叛逆的年龄段了，他再也不会觉得谁和谁打架打赢了就很厉害是个英雄行为。不管是多文明的地方，大城市或者农村，这些事情都是避免不了的，只要没有弄出太大的后果，倒也没什么严重的。而且，孙子若根本就看不起那些小打小闹的学生，所谓的面子，所谓的义气，一点意义都没有。直至现在，倒也没有人招惹过他。

    “你没有参与吧？”孙子若最害怕的是沈圆圆会参与进这些事情。

    “当然没有啦，哼哼，我又不喜欢打架。不过我要去学跆拳道啦，不然以后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认怂。”沈圆圆认真的说。

    “嗯，那你练好一点哈，以后就不会有人敢要欺负我家圆圆了。”孙子若打趣的说。

    “哼哼，谁是你家圆圆……”沈圆圆用鼻子哼出这些话，让孙子若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是俺家，那是谁家哦？哈哈……”

    “当然是……我沈家啦！笨蛋！”

    “呵呵……”

    “他好像有点变了……”沈圆圆通过电话，隐隐地感觉到孙子若发生了一点变化，不过她不在他的身边，自然不知道他发生什么变化，为什么会变。她更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她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孙子若读高一，每周要上六天的课程。周六的时间是学校老师免费给他们补课的。因此只有星期天一天的假期。对于很多学生来说这样的事情是很难受的，少了假期娱乐的时间。

    对于一部分热爱学习的被称之为学霸学神等等荣誉称号的学生来说这种事情已经是见惯不惯的了，他们从小就是这样，要么是家长要求或者给他们安排的，要么就是自己对于学习有着极深的热爱。可是孙子若不能称之为学霸，他的成绩只能说是中等，他对于学习这件他十六年来花费时间最多的事情上，说不上热爱，但是又谈不上厌恶，倒是一直从家人亲戚朋友口中听到了赞赏，因此他对于周六的上课并无好感也不感到厌恶。

    因为懒得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回家，这段时间他有时连续几周都不回家，待在冷清静溢校园，看着被锁住的空教室，楼下的草坪，长松，透过窗看着蓝蓝的天空。下雨的时候看着朦朦丝雨，看着冒着雨水疾飞过去的小鸟，听着它们发出悦耳的叫声。

    这个时候的他是舒适的，愉快的。他得到了一片安静的土地，他可以把自己的思绪放到很远很远，半天不用拉回来，他会抽出几个小时把作业写完，然后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上一天。没有网络的喧嚣，没有人迹的热闹，他就像个逃离者，原来热闹的校园还有这样一段吸引人的时间。

    那些自以为熟悉孙子若的人一定不敢相信，那个晚上疯狂打游戏，除了游戏不搭理人的孙子若居然会有这种闲情逸致。他们一定认为他又在玩哪个游戏，QQ都不上，前提是如果他们曾想起他的话。

    这段时间他和沈圆圆聊天的时间少了许多，除了每天早上沈圆圆打电话过来叫他起床，中午吃饭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聊几分钟，晚上因为孙子若要上自修不开手机，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按照沈圆圆的习惯已经睡着了，孙子若回复的消息也得不到立马回复。

    每次打开手机短信和登陆QQ，都会看到她在傍晚，晚上，九点多睡觉前发过来的消息。孙子若躺在床上一一回复后，睁着眼睛看着关了灯黑暗的宿舍，直到疲惫了自然睡去。第二天早早的在闹钟铃声响起之前，沈圆圆的电话呼叫就响起了。有时是五点多，有时六点整。有时候更早。孙子若可能没想到，往后的几年，每当早上的闹钟响起时，他都会想起沈圆圆那悦耳又模糊的尚未睡醒的声音。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孙子若知道，自己确实是掉进了生活的罗网了，一直以来都是，而且越陷越深，他发现了，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力量，没有足够脱离的力量，他尽力地向着自己心中认定的方向：与生活不一致，他不是社会的奴隶，不需要像千万的人一样在寂静中活着直到死去。可是他没有力量啊！他仅有的一点热血、性格都不足以支撑他向着美满的方向。

    他因此忧伤、烦恼、愤怒，但是却无力无助。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哪条路是对的，只有人跟他说，读书，找个好工作……诸如此类的话已经使得他不耐烦，他厌恶了，极其厌恶。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思想，他不懂，他反抗。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内心的想法，包括沈圆圆。

    如果沈圆圆主动问他的话，或许他会回答她。他也想找到个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他也很花了很多的时间幻想着能遇到三两个知己、知音，不过他谨慎有余勇敢不足，他，注定孤独。

    对很多人来说，新的学校是个新的开始，他们会很快适应新的环境，体验新的生活，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新学校的缺点，然后尽情地数落、抱怨它。至少在孙子若的身边，这种事情是经常有所耳闻的。可是，对于孙子若来说，这些事情并不是他关心的，生活，他的生活是简单的，简单到每天只需要按时吃饭喝水上课，然后，就没有了，这倒不如说是单调更加合适。

    不追求吃、不追求喝、不追求玩乐、不追求时尚……好像他与社会脱轨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有时候连孙子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剃个脑袋出家真的是浪费了，可是他真的就是这样了，除了他愿意，好像外界的东西事情在他心里都激不起波澜，简单地说，就是他和沈圆圆已经渐渐走远了。

    上学了之后，沈圆圆的生活也发生了点变化。首先是她哥哥沈枫对她管得比以前更加少了。

    “有了女朋友忘了妹妹！哼。”沈圆圆是这样跟孙子若说的。虽然跟孙子若这样抱怨，不过面对沈枫的时候，她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连孙子若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看着她长大的沈楓就更加不用说了。沈圆圆的小脾气沈枫可以说是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他一向了解沈圆圆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他产生不满的情绪，最多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对沈枫来说，自己的妹妹虽然小有脾气，但是其实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而事实上，沈圆圆对于沈枫的事情是关心多于吃醋，她没有和孙子若谈起哥哥的事情。因为他没问，她也就没说。可是谁都知道沈枫是她最依靠信赖的一个人。

    就在这个懵懂的年龄里，沈圆圆对于情感这类东西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有了自己的认识，她开始用自己的标准去定义、接受这些世纪的特色。从这一方面来说，她支持哥哥的恋爱，或许她还不懂得真正的爱情，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对于这些，她迟早也会经历的。这对一个仅有十三岁的女孩来说算不上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是，这对于她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除了拥有极强的意志力和信仰，对于一般人来说，在一个地方，一个学校，想要充满憧憬、期盼地待上几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特别是那种不知道自己的地位、自己的选择、自己未来方向的人来说，这已经成了一种必然的习惯。

    对于圆圆来说，在太平繁华的年代过上太平安逸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也没有想过她的生活究竟会走向那一条道路，她的人生抉择又该如何。离开了父母，一切都得靠她自己把握了，或许沈枫能够将她培养长大，但是要想塑造一个完全的人格、一个完整的现代人的人格，别说是圆圆了，就是沈枫自己也不能办到。他唯一要做的只有照顾好她目前的生活的琐事，让她过好每一天就行，至于其他的，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他没有这个念头想，也没有想过往这方面想，因为从来也没有人对他进行过这样的教育，在谈恋爱之后沈枫虽然经常和女朋友憧憬未来，但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让自己目标，或许自己的女朋友就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标吧。

    也正因为如此，孙子若才觉得跟人交流很困难，话题的方向、话题的选择，这些都难以把握，从来就没有人跟他谈过这些事情，可是，孙子若除了这个还能跟沈圆圆聊点什么？

    他只能在电话里听听她在校园里的趣事，听听她的活动，听听她对班干部事务的抱怨等等，他不可能跟她聊起人生理想、抱负、责任与历史，他没有资格，圆圆恐怕也没有那种心情听他讲这些。他不知道现在到底还有多少的青少年认真考虑过这些事情，反正他是没和身边的同学谈起，他迷茫，他觉得自己胸中的火气就像烈焰一样慢慢地被消磨殆尽。

    孤独就像病毒一样侵蚀着他，从小封闭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来到了新的地方而有所改变。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人生就是被生活的罗网这样一点一点地吞噬的，如同沼泽，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永远不会有人敢说看清我的，因为没有人会完全懂我，知道我的内心，自然，我也不会把内心的思想乖乖地告诉别人，任何人。”孙子若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他当然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好几次再次回顾自身的时候，都产生了后悔的念头，他才发现，原来孤独真的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可怕，他才开始讨厌这个东西。什么孤高的灵魂，都是不过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