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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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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峻颜埋在她温柔发丝中,他深深地呼吸吐纳,仿佛由这姑娘身上吸取坚定的力量。“我没法顾及他们,我想救,可是太多人挡在四周,我冲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死在面前,而自己却逃出生天,呵呵呵……该死的没死,倒拖累了两条性命,招弟……”他唤着,自嘲地问:“我根本不配当人家的义兄,是不是?我自顾逃了,根本是个懦夫,是不是?”

    “大哥……”她惊喊着,小脸在他怀中抬起,见他失魂落魄又自责不已的模样,心痛无以复加。

    小手改捉住男子前襟,她用力地摇动,眼眸清亮,直直望进他的目瞳之中:“不准你这么说!不准这么说!你不是懦夫!即使不逃,你仍然救不了他们的,反倒赔上自己一条命,那有什么用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话你定是知道的,而且,你为他们报仇了,不是吗?你把那两柄剑寻回来了,不是吗?你已做你该做的了。大哥……你不是懦夫,你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担当、重义气、除强扶弱,我能认你为义兄,心中……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即便为你牺牲性命,那又何惧?我对你……我对你,其实……”她咬着唇,再难说出,两颊霞红,方寸如火。

    一番话,多少情意?鹰雄定定地望住她,心中陡热,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哥,往后,咱们再也别提人拖累人,好不?我听一回,心就难受一回,你若真认我这个义妹,就再也别提,好不?”她吐气如兰,将情愫硬生生地按下,怕这么冲口而出,要吓坏了他。另一原因是她说不出口呵,还没养出这么大的勇气,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招弟……”他眉眼认真至极,低沉地道:“从今尔后,我再不去提了,你拖累我也好,我拖累你也好,你我肝胆相照、,我有危急,你会护我,你有危急,我亦会不顾生死,以命相护。”这誓言,无论他待她是单纯的金兰之义,抑或有些许男女情怀,听在耳中,皆教人心情大动。

    蓦然间,招弟逸出一声轻喊,也不管伤处疼痛,双臂紧紧揽住他的颈项,脸颊贴在他生满短髭的峻显上。

    “大哥、大哥,我心中好欢喜!”

    他顺势抱住她,大掌揉弄她披散在背的长发,内心亦是激动,惊觉颊上湿热,是姑娘流出的泪,不禁慌张喊着:

    “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是不是很疼啊?快躺下,伤口别又出血才好。”

    “不是伤口疼啦,我是……是喜极而泣……是欢喜呵……”

    招弟忽地笑了出来,又哭又笑,哪还有当人家长姐的架势?在这个男子面前,自然而然地,全是女儿家柔软的娇态。

    而鹰雄懵了,那绵软的身子贴在怀中,鼻尖尽是馨香,他忍受不住,深长地呼吸吞吐。在心中,情愫悄然滋长,将他融进前所未有的柔情里,飘渺亦真实。

    这回,与招弟相会后,鹰雄原拟定北行,所要处理之务正是塞北马贼帮的余党,未料及对方先找上门来,招弟还因而受伤。

    那日他当街杀人,随后,九江地方官府大批前来,他以御赐金龙令表明身份,命兵勇们将几名受伤的马贼逮捕,可详加盘问。

    余波荡漾,除这批马贼余党外,难保不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他实该彻底地处理此务,但理智这么想着,对自己下了几百道命令,起不了半点作用。也理不信心里怎么想,他竟留在九江,应了许久之前他对招弟作的承诺——

    厚着脸皮赖在四海镖局,白吃白喝。

    招弟虽受了伤,心却飞扬着,在榻上连躺十来日,每天,鹰雄总会过来瞧她。

    有时,房中好生热闹,赛家姑娘们全挤到这儿来,吱吱喳喳,缠着鹰雄问东问西,要地叙说江湖上的奇人轶事,要不就缠着问武艺;有时,阿爹也来凑一脚,抱来好几坛酒,也不觉怪异,在女儿房中便跟人喝将起来,直到云姨过来赶人;又有时,只剩他们二人,谁都没开口说话,气氛透着淡甜,安详又教人悸动。

    这日午后,招弟下了榻,穿着寻常的功夫装,来到大厅前的练武场活动筋骨,因腿伤未完全收口,不好激烈动作,她舞了一套太极剑,动作舒长和缓,主活血通气,对伤势极其疗效。

    练武场的一旁,来弟的九节鞭正和小金宝的八角铜锤游斗,金光银光往来闪烁,叱喝声此起彼落。因这两日,窦大海、带弟和几位师傅陆续出门走镖了,盼紫和德男今日被云姨派去收账,陪妹妹练武的责任便理所当然落在来弟身上。

    “鹰爷,觉得如何?还过得去吧?”开敞式的大厅里,那美妇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冰镇酸梅汤,下颚朝练武场子里努了努。

    鹰雄双臂抱胸,斜倚着柱子,双目直视着练武场里的状沉,好一会儿才开口:“窦府的六姑娘年纪虽小,却是资质过人,若遇名师指点,循序渐进,武学的成就必定不凡。”

    云姨呵呵地笑。“金宝儿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八岁便把庙口的石狮举过头,十岁那年九江大地震,她双手顶住百斤石梁,不知救了多少学堂里的孩子,我早知她有本事。”灌完酸梅汤,她爽快地嘘出了口气,跳下太师椅挨到鹰雄旁边,学着他双臂抱在胸前,有模有样地瞧着场子。

    “咱们家小金宝的事不是重点啦……我是想问、这个这个……不知鹰爷觉得咱们家大姑娘如何?还过得去吧?”

    此时,招弟一招回剑揽雀尾,左腿半转,似乎扯动伤口,她眉微蹙,动作跟着滞了滞。见状,鹰雄整个站直身躯,担忧神态表露无遗,已跨出一脚,见她持剑继续走招,才缓下脸色,双臂又交抱在胸。

    那举止、那眼神,满满都是关怀,说他没对窦家的姑娘动心,鬼才相信!

    “鹰爷怎么不回答了?”

    “什么?”他压根没听清楚她方才的问题。

    “咱们家招弟呀?您觉得如何?还过得去吧?”她用字谦逊,口气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鹰雄目光须臾不离练武场,微微一笑。“义妹很好。是个难得的姑娘。”

    听他答得干脆,云姨心下大喜,亦干脆地道:“呵呵呵……那敢情好,咱们双方都爽快一些,聘金跟嫁妆全免啦,直接谈日子吧。鹰爷哪个时候过来迎娶新娘?”

    嗄?

    鹰雄错愕至极,有些转不过神,他终于偏过脸,双目炯炯地瞪住那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美妇。“娶……娶什么新娘?”

    她柳眉挑高,一手支在腰上,一手指了指练太极剑的姑娘。“那一位。”

    “什么意思……她是招弟,是我义妹。”什么跟什么?!他……娶她?!

    此一念头忽地在脑中炸开,震得人心魂大动。

    他娶她?一股被揭开封条,往四肢百骸处流窜,是被自己压抑得太久太深的情愫,稍受撩拨,竟如洪水溃堤。

    “废话。难道要你娶小金宝呀?!”云姨本性渐露,早不将他当成贵客啦。

    鹰雄双目陡眯,深吸了口气,僵硬地道:“招弟是我义妹,我同她金兰意气,不是男女间的情愫,何来婚嫁之谈,我想……您是误会了。”

    “鬼才误会!”她见微知意,眼光何等厉害,竟敢说她不是?!

    “谁说义结金兰的男女就不能谈嫁娶?你和她非男女情爱?好样的!那招弟干啥儿让你一天到晚待在她房里?!咱们作的是镖局生意,整天动刀动剑的,虽比不上大户人家的闺女儿秀气矜持,多少也明白女子的闺房不能教男人随便踏入,她没赶你,见着你就笑,心里自是偷偷喜爱你,而你、你你……好样儿的!敢说自己对咱们家招弟半点不动心?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良心?”说这些话,最好是扯开嗓门,能多大声量,就多大声量,可她还得顾着招弟,压低声音地咬牙切齿,差些要得内伤。

    鹰雄真的傻了,半句也回不上来。

    招弟……招弟……她真是喜爱他吗?!

    他与她呵……金兰之情已不纯粹?

    是吗?是吗?想着这个可能,他不觉苦恼,内、生见兴奋得轻轻颤抖。如同盘坐在急坏之下,清冽猛地灌入脑损,神魂震惊。

    大厅这儿还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一时际,练武场上出了点状况,引起注意。

    金宝的一支八角铜锤挥得过重,竟尔甩脱了手,对住招弟飞去,她大喊一声、扑去要抓,来弟的九节鞭快她一着,挑掷过去,勾注铜锤握柄,无奈去势太猛,来弟只觉虎口发麻,没把铜锤扯回,自己的武器反倒被拉了去。

    “大姐小心!”

    “快趴下!”

    “招弟危险!”

    见识过的,皆深知小金宝力贯铜锤的厉害,一时间尖叫惊呼大作。

    招弟反应迅捷,见银光排山倒海飞来,不敢硬挡,一个歇步下腰,顺势倒下。

    她拟定上背将直接着他,那支铜锤飞扑过去,会直接系在围墙,马上就会听见轰隆巨响,然后那面墙注定非倒不可了,阿爹回来若瞧见墙又不见,定要哇哇大叫,说四海镖局走镖的银两都拿来修墙啦……瞬间,好几件连贯的事掠过脑中,然而,她下腰后倒,背部不如预期地贴在地上,却倒入男性的臂弯里。

    她眨了眨眼,见那支铜锤也超出了想象,哪儿都没飞去,什么东西都没砸坏,墙还是完整无缺,因那男子动作如风如电,臂膂肌肉贲起,一手揽她,一手捉住金宝的八角铜锤,那铜制的握柄还吊着来弟的九节金鞭。

    “大哥……”招弟讷讷喊着,也不知是练功所致还是吓着了,脸颊红扑扑。

    “哇!哇!哇!大哥,你好厉害喔!”来弟连三赞叹,美眸亮晶晶。

    “呜呜呜……大哥大哥,你真的好厉害喔!呜呜呜……还好还好,墙没破,我已经没零花的钱让阿爹扣啦!”金宝抹掉额上冷汗。

    自听招弟喊他大哥,窦家姑娘们早跟着改口,管他结义不结义。

    鹰雄以适当的力道将铜锤抛给金宝,扶住招弟,视线在她身上游移,紧声问:“有没有怎样?伤口痛吗?”脸色有些难看。

    歇步下腰定要扯动大腿肌肉,痛是必然的,没什么大不了。招弟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站稳。“没关系,不是很痛,大哥,你、你是怎么了?”他箍在她腰上的劲道似乎太紧了些,这痛又没什么,况且她伤势已然好转,他、他地到底紧张些什么?

    一旁,云姨对来弟暗暗挤眉弄眼,手势一堆,来弟理解力可高啦,点了点头,就听她清了清喉咙忧心地道:

    “大姐,伤口好像有些裂开啦,红红的,都渗出血来了。”

    云姨贼兮兮地笑,悄悄地对她比了一个大姆指。

    “有、有吗?”没这么严重吧?!招弟扭过头想察看,边喃着:“只是痛而已,扯动皮肉罢了,应该还好吧……”

    谁知道,一个天旋地转,那男子竟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

    “大哥!”招弟错愕地喊,不明究里。“你抱我去哪里?”

    “回房上药。”他脸色铁青,疾步行走,熟门熟院地往姑娘的闺房去。

    “啊?”这、这上药的事……他、他好像不太适合吧。

    招弟正要出口提醒,后头却传来云姨的叫嚷,劈哩啪啦地,不懂打什么哑谜:“瞧见了吧!你憔见了吧?雄爷,就是这个模样,你自己都不知道,半分儿也没察觉吗?你对她呀,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咱们心知肚明,可一点儿也不单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已经迷得乱七八糟、没了方向,咱儿倒是瞧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看怎么着,待会儿来跟我订日子吧!听到了没……”

    “大哥,云姨同你说话吗?!”招弟瞧着他,满头雾水“你们方才谈到什么话题?我怎么都听不懂?要订日子干吗?还有……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哥……你为着何事着迷吗?”

    那严峻的轮廓微微软化,仍抱住她疾走,静静丢下一句:“对,我想我是着了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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