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好的安排

子就沸腾了，像烧开了的水。

    美术老师看了看写了无数草稿的西贝勇，失望的叹气道：“怒其不争啊，你也就是矮个子里面拔将军，跟瘸子比赛跑。做不出来今天的饭你就别吃了！”

    说完就要去吃饭，他知道今天老婆张罗了一大桌饭菜，也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结婚纪念日？不对，上周刚过的呀，唉，我这记性啊！

    还没放学，南方燕就看到了一个和蔼可亲的阿姨对她微笑点了点头，班上的同学对她的到来都很亢奋，但是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她叹了口气，走到一个瘦弱的女同学旁边，弯下腰低声细语的问道：“小傲啊，又在写诗呢，嗯，真好。你感冒好了没有，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被美术老师煽耳光的高个子男同学笑着说道：“姨，你放一百个心，上次问张小傲要钱的几个小混混，我大哥带人把他们打的他妈都不认识，张小傲有我罩着，谁敢欺负她试试！”

    几个狗腿子同学也认同声一片。

    南方燕有些好奇，还没有那个老师能这么深受所有同学的喜欢。

    “小海，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要有人欺负你们，或者的却需要打架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找你们的美术老师去，那个莽夫就打架厉害。所以打架的事让那个莽夫去做，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南方燕看着女老师笑着和那些不被关注和最爱出风头的人小声说着话，她知道，那些人是最需要关心的。

    放学铃一响，班上的同学一窝蜂的往外冲，有个胖胖的男同学和其他两个同学竟然卡在了门口，女老师连忙去帮忙，还劝说同学们慢点，学校的食堂不会饿着任何一位同学。

    从放学铃响起不到一分钟，教室就空了，南方燕假装不经意的吃着面包。

    女老师坐在她身后西贝勇的座位整理着桌子，然后走到南方燕前面，蹲下来，捧着南方燕的小脸，温柔的说道：“我们的小燕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桂，桂老师，桂老师好。”

    女老师噗嗤一笑，说道：“我们的小燕子，还是那么可爱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鬼老师的，喂，你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吗。”

    南方燕看着故意做出张牙舞爪样子的女老师，一下子就感觉很亲切，咽下嘴里的面包，说道：

    “桂姨，这可不怪我。我妈没跟我说，我又不知道你姓啥。要怪就怪我妈去吧。”

    女老师捏了捏南方燕的小脸，假装嗔怪道：“我们的小燕子，古灵精怪的，居然想要挑拨我跟你妈几十年的闺蜜感情呢！”

    南方燕吐了吐舌头，说道：

    “桂姨，你不告诉我你姓什么，我以后就只能叫你桂老师了。”

    “叫桂姨不好吗，你刚来不习惯，你看你们班长称呼他们班主任不都是二舅二舅的叫吗，你叫我桂姨不就好了嘛。再说了，我也不是老师，我是妇女主任，也不在教学楼上班。诺，你看操场上那个小平房没，那是校医务室，平时我就在哪里，你没事的话可以去找我玩啊。不过呢，我有时会不在，我要去我以前支教的地方看看那些孩子，他们真的好可怜。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去吃饭吧，桂姨可是忙活了一早上，全是你爱吃的菜。”

    来到教师宿舍，南方燕才发现这里小的可怜，看着旁边牵着她的桂姨，她心里只觉得这个小屋子比自己家的大房子更奢侈。怪不得有些人喜欢小房子，还有那么多小孩子喜欢把自己关在衣柜里。

    南方燕吃了面包，一点都不饿，可是耐不住桂姨的热情，她想着吃一点应付一下算了。

    可是看到套着围裙端着汤过来的男人，她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因为男人穷凶极恶，也不是因为汤里的蛋花挂在男人左手打着石膏缠着绷带上，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她见过——美术老师。男人一脸微笑，似乎有些讨好，当然不会是讨好她。

    美术老师没顾及到汤洒了，热情的邀请她入座，让她多吃点，并帮女老师拉开椅子。

    “媳妇，今天是啥日子啊，我上个月不是摔到手了吗，可能连带着伤了脑子，记性不大好。你看我特地给你做了紫菜蛋花汤，你提醒一下，我肯定能记起来。”

    女老师嗔怪道：“你记性就没好过，我跟你说了好多遍，我好闺蜜的女儿今天转到我们学校让你去车站接一下，照顾好。你倒好，先让二叔劈头盖脸的骂一通，然后再到班上去耀武扬威，那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能舍得让你这样子打！”

    美术老师小声说道：“不打不成才，那个班里都是一群差生。而且，我也去车站了，这小丫头下车就问我某某中学怎么走，还给她指路了。她见我跟在后面，一路撒丫子狂奔，绑头发的带子都跑掉了。这小头还真爱漂亮，八点多就到了，硬是在水池边用纸巾把身上的灰尘和鞋袜上的污渍擦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学校来，我是等不及，让二舅在哪儿等着呢。毕竟你的事，二舅一直都很上心。”

    被女老师瞪了一眼，美术老师便不说了，给她盛汤。女老师温柔的拿着梳子帮南方燕梳了头发，扎了起来。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你要多跟他们沟通，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会挨揍，就会改了。”

    “媳妇说的对，我一定改，我以后要揍他们，一定提前打招呼。”

    女老师叫他这么不可理喻，索性不去搭理他，对南方燕说道：“小燕子，多吃点，以后他要是再打人，你就跟我说，回家我让他跪搓衣板！”

    南方燕从自己脑补美术老师打人前提前跟他们说“你们准备一下，我要揍你们了”的画面中回过声来，吓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不敢去看美术老师，只好点了点头。只是她不知道，她已经在美术老师心中拿下一杀！

    南方燕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美术老师叫什么，直接问又有点尴尬，但是不问吧，该怎么称呼，总不能一直美术老师的叫吧。她只好问道：

    “桂姨，我还不知道叔叔姓什么呢？”

    “咦，你竟然不知道，你的这个叔叔可是让整个学校所有学生闻风丧胆的“屠夫”啊。”

    南方燕果然如此的表情在美术老师心里拿下双杀！

    “小燕子，你妈妈跟我说你从小就喜欢画画，拿过很多奖。你叔叔别的不行，也就画画还行，毕竟术业有专攻，你可以多跟叔叔请教一下，将来做个有名的画家。来，吃菜，这个糖醋排骨你妈妈说你最爱吃了。”

    “桂姨，可是叔叔觉得我没有天赋，他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我长的美想的更美。”

    女老师狠狠踢了美术老师一脚，美术老师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对南方燕微笑的说道：“老师错了，老师给你道歉：对不起。”

    南方燕感觉找回了面子，像是得胜的将军，一口一个糖醋排骨吃得可欢了。却不知在美术老师心里无情的拿下三杀！

    “桂姨，怎么没见到你跟叔叔去我们家玩，都没听到你跟我妈妈说起叔叔。”

    美术老师像是找回了场子，正准备装模作样的问媳妇为什么的时候，女老师给南方燕夹了一个鸡腿，顺便白了美术老师一眼，说道：

    “虽然这个莽夫上不了台面，但是我们跟你爸妈也经常一起玩一起吃饭，后来我跟你妈有了帅帅跟你之后，就忙着照顾孩子，感情就变淡了，也没时间了。而且我跟你妈妈没事谈这个莽夫干吗，不过倒是我跟你妈的口头禅倒是都变成了“啊西贝”。”

    南方燕兴致高高的举起了小手，

    “桂姨，我知道我知道，是韩语?！??!（阿西吧），是骂人的意思。”

    美术老师严肃的说道：“韩语?！??!音译词，阿西吧。源自韩语(朝鲜语)“阿西“!感叹词!它的实际意思类似于“oh，mygod“，“我去“等意思，是表示对某一事件或者某一事物感到惊奇、震惊、愤怒等等时而说出的话语，属于发泄情感的词语。用于日常的用语，一般不会在韩语标准语的书面语中出现，对于长辈也不适合说这三个字。属于脏话，请慎用。”

    女老师摸了摸南方燕的头，掩嘴笑道：“对了，刚才还没跟你说呢，你叔叔的姓氏很少见——西贝，西瓜的西，贝壳的贝。”

    南方燕瞬间有些尴尬了，她的那句“阿西吧”太过高吭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这个西贝叔叔，发现西贝老师也瞅着她。她不会想到她已经在美术老师心里残忍拿下了四杀！

    女老师把剩下的一个鸡腿夹给南方燕的时候，才想起什么。

    “小燕子，你们班长呢？”

    南方燕还纳闷桂姨问这个干嘛，轻飘飘的说道：“不是西贝叔叔叫去了吗？我听同学们议论，班长好像总是被西贝叔叔叫到办公室写作业，没写完不让吃饭。”

    看着陡然安静的餐桌，南方燕干干净净吃完鸡腿，说道：“西贝叔叔，这样做是不对的，要是班长爸妈知道了，肯定很心疼的。”

    她不知道她的话在美术老师和桂姨心里是怎样的神补刀。

    女老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把面前那碗盛好的紫菜蛋花汤泼了美术老师一身。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他？帅帅怎么都不跟我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愤怒的女老师说完一抹眼泪冲了出去，应该是去找她的宝贝儿子帅帅了。

    美术老师把腰间的钥匙扣拿到桌子上，喃喃说道：“我锁门了没有，是锁了呢，还是没锁？”

    南方燕一脸无辜的在心里说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是的，她已经在回过神来的杀气腾腾的美术老师心里又无情又残忍的拿下了五杀！团灭！

    “西贝叔叔，我吃饱了，先回教室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正当南方燕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时，一个雷霆打的她措手不及。

    “坐下！吃！你上课不是吃面包吗，想必口渴，把这个紫菜蛋花汤喝完了吧。”

    等她好不容易喝完，又一个雷霆袭来——“怎么了，饭菜不可口，就吃这么点，你妈要是知道了不得怪我，不知道又要说多少个啊西贝。”

    雷霆不会孤独存在，它后面必定雷霆滚滚。

    “这就不吃了，让你桂姨看到了，还不得说我虐待你。”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不知道这些粮食种出来有多么辛苦。你点头干吗，不会说话吗，我看你牙尖嘴利的很会说嘛。指着嘴干嘛，哦，嘴里有饭菜，你不知道咽下去再说啊。”

    “一丝一缕当知来之不易，一粥一饭当知物力恒艰。”

    ……

    当桂姨挽着西贝勇的胳膊回来时，南方燕已经撑得不能再撑了，她心里在呐喊、在歌唱——“我好想逃、却逃不了”。

    也许是当着孩子的面，桂姨不好让美术老师难堪，夫妻俩去了卧室，关上了门。南方燕看到桂姨手里拿着的搓衣板，隐约听见“媳妇，我错了，你别生气”、“媳妇，我错了，你别哭”，她想到，这要是在古代，自己知道了这么多，肯定会第一个被灭口。

    西贝勇看着杯盘狼藉的餐桌，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吃得涨红了脸的女孩，打量着她的肚子，嘴角有了笑意。

    “你笑得真贱！”

    “贱不贱我不知道，不过，你是真的狗！”

    南方燕想起他被美术老师叫走前说的话——狗才去我家吃饭，一句“你们家就没一个好人”正在酝酿，可是想到桂姨，她强行把这话忍住了，脸色有点尴尬，这让她的脸更红了。

    西贝勇吃着剩饭剩菜，似乎习以为常。看到旁边站着的这个脸红红的快要哭出来的女孩，说道：“怎么，你还要吃？”

    她没哭出声，但是她的眼泪却滴在了他的拿筷子夹菜的手上。

    “行吧，我吃饱了，不跟你抢！”

    南方燕生气的跑开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真是气哭了。她觉得自己吃了至少三天的饭，跑起来肚子还哐当哐当的响。

    西贝勇看了表，马上就午自习了，便跟在南方燕后面，看到她回头，于是摊开手辩解道：

    “我可没偷吃，都给你留着呢。”

    安静的午自习，有三分之二的人跑到操场上打篮球或者逛花园在草地上看书，这是放牛班独有的待遇。其他的班，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原则。

    午自习没有老师，因为老师中午都会休憩，当然，有的老师在被家法伺候。

    这个时候，每个班都有学生干部坐在讲台上维持纪律，走廊上有负责巡查的学生会拿着本子记录。

    很多桃花从教学楼前面的花园吹进教室，西贝勇抓住了一片桃花，看着离他最近的睡着了还打着饱嗝的女孩，一种莫名情绪在心里油然而生，让他的心有些痒又有些疼。

    他想起她涨的通红的脸，想起她无声的哭泣，在心里感叹道——真是个面若桃花的女孩！

    桃花总会飘零，那是桃花树的眼泪，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