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眼看已经到了安全之处,颜栋坡一点头,春秋笔法已浮在脑中,回身,脚尖借着田间一块大石头一点一跃,四指不停画出七十二道书法一百零八道字画和十二音律上升阳平的顿挫——天下变化尽在他指间,一路袭随而来的沙尘此时都汇在他心中棋盘之上,从中心到三百多个交叉点,尽数被心中所想填满,脱手之时以化作一道巨大的沙网向着狍鸮巨大的身躯锢去。
苏誉影随网到,手中剑迫到它腹间。
那沙网虽已不能伤它分毫,但实实在在带着颜栋坡醍醐境界的神力,也没有那么容易挣脱,活活把它锢在原地,笨重的身子一时间也动弹不得。但注意到苏誉剑到它也并没有慌张,两只前爪伸起来,隔着沙网,对着一人一剑快速挥出。
苏誉一连两个翻滚,逃开它爪子的所到之处,一边疾跑在田间,盯着狍鸮的周身寻找起了妖眼。狍鸮似乎知道了他的意图,疯狂扭动着身子,想要扯开神力逐渐消耗变弱的沙网。
突然,他绕了一圈,突然在它腹部往上一点的地方停下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这畜生的肚皮上,一个夜色下不易看清的地方,正长着一个孔状发光的东西。
定睛一看时,分明是一只正在发出暗红色光芒的人眼。
那人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眼球在不断地转动着,显然有些慌张之色,几乎想要闭上,但暗红色早已把它暴露无遗。头顶那张人脸发出了不安的嘶吼,在沙网中疯狂地挣扎着。
“就是这儿。”苏誉找到妖眼,同时手中剑饮完阳血,出手就要刺向那只眼睛!
“轰!”
剑还未到,沙网霎时间裂开,狍鸮四爪猛激地面,一道地纹伴随着咔嚓的响声出现在一人一妖之间,竟在原地生出了一处悬崖一般的深裂缝,瞬间就隔开了他们。
还没等苏誉颜栋坡反应过来,狍鸮张大血盆大口,露出獠牙,拖着长长的涎水,一股煞气涌出它的口中,一时间,先是飞石,乱沙,茅草,树枝被全部被它吸入口中,紧接着一座座房屋地基开始发出了碎裂的声音,这股吸力竟然延续到了阴风村,眼看连议事厅在内的所有房屋就要连根拔起了。
苏誉的剑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插在地上,一只手抓住剑,一只手扶着一块坚固的大石头,身上三玄一黄四处灵墟发出了光芒,所穿的衣物正在慢慢地裂开口子,脚上的草鞋、他的包袱和几只葫芦已被狍鸮吸入腹中。
那狍鸮的嘴巴如同无底洞一般,不管是庄稼、石沙、树木、惨叫的行人还是过路的动物甚至是蚂蚁都被它尽数吸了进去。
颜栋坡接连使出两次春秋参同,身上精力本就接近耗尽,通身灵墟的颜色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被吸进去了。
突然,他头顶那颗荼白色的灵墟恍地一亮,他感觉身上精气暂时回来了一些,双手合掌,神力在掌间游走,从他的七经八脉中钻出,全部凝于双掌。
“开!”
颜栋坡大喝一声,双掌摊开,一道神力化成的屏障如墙一般在半空中铺展开来,蕴藏着无数劲力,想要抵挡狍鸮那股疯狂的吸力。一开始确实有效,阴风村附近的屋舍不再移动,但短短眨几次眼的功夫,那道神力便消耗殆尽了。
颜栋坡觉得四肢失去了力气,浑身精气已接近了耗尽的极限。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轻地飘了起来。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好黑,什么都看不见。
双眸蒙上了一层白色,那白色开始只是淡淡的一点,慢慢地,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他整个眼眶。
“这个字读什么?”那抹白色的背后,一张憔悴而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颜!”他天真地回答道。
“不,这个字不读颜。”那人摸了摸他头上的冲天鬏,声音有些嘶哑。
“那读什么呢?”
“读王,王道的王。”
“可是,书上写的是颜啊。”他不解地问道,想看清那人的表情,却感到彼此之间如此遥远。
“书是写给百姓看的,在百姓看来是颜,在我们看来是王。”
“可是,我们不该跟百姓一起看一样的书吗?”他有些委屈地问道。
“你记住,”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世间,所有的,酒,色,财,气,都是来自于百姓。而王道之人,是不能沾染这些东西的,天地间最高的人,比宝塔,高山,天空都高的人,只在王道中诞生。”
“嗤。”
焦味传来,一抹火苗划破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黑色中孤孑地燃烧起来。
“醒醒,燕高人。”
迷迷糊糊间,颜栋坡觉得有人在推他。但四肢沉重,精气虚弱,筋骨疲乏,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燕高人?醒醒。”
推他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这下他才勉强睁开双眼,在一点微弱的火光中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你可算醒来了。”汪正表现得十分高兴,“快想想怎么救我们从这鬼地方出去。”
“高人,”里正把他扶了起来,“现在应该怎么办。”
颜栋坡清醒了一点,转头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周围暗沉得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在旁边走了两步,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同时闻到一股浓稠又潮湿的腐霉臭味,险些吐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欢迎来到阴曹地府。”一个人影走近三人,在火光的映照下,现出了捉妖师苏誉的脸。
“这里是狍鸮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