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明下朝后独自留了下来,宋汐待这位肱骨大臣一向亲厚,遂笑问道:“爱卿可是有要事禀奏?”
秦明微微一笑,语气有些抑制不住地复杂和激动,“臣确实有要事禀奏,请陛下过府一叙。”
宋汐眉头一挑,诧异道:“什么事情还得去你府上说?”
秦明垂眸道:“陛下来了就知道了。”
宋汐见他神神秘秘的,也有了几分兴趣,笑道:“正巧朕未曾去过爱卿府上,正好去瞧一瞧,上月你喜得千金,朕还未好好恭喜你呢,顺道见见令嫒是何模样。”
秦明谦逊道:“多谢陛下抬爱。”
自从她登基,秦明对她一日比一日恭敬。君就要有君的样子,臣就要有臣的样子,如此才好治理朝纲。他素来是个懂分寸,识大体的人,这些用不着她多Cao心。
只是他今日神色颇为凝重,连她亲临府上,也有些心不在焉,可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此,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因是微服私访,宋汐换过便服,直接坐秦明的马车到他的府上。
秦明是个廉洁的官员,府上事物并无多少奢华,无甚亭台楼阁,多的是花草树木,却处处可见雅意。只唯一处藏书阁建了两层楼,为府上最高的建筑。
这些倒是其次,宋汐留意到大门守卫比寻常多了一倍,院中也有带刀侍卫不断巡逻,个个肃穆以待,倒似保护着什么紧要物件。来来往往的下人也目不斜视,神色匆匆,无端多了几分沉闷凝重之感。
宋汐重新审视了一下秦明,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得问道:“爱卿,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现下,你可以说给朕听了吧?”说这句话时,她收起了嬉笑,以表明她的认真。
“已到了!”秦明正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让出敞开的大门。
迎面扑来一阵阴凉的气息,掀得她鼻子发痒,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受。未想明白,脚步已自行踏入,仿佛里面有什么吸引她的事物,召唤着她前行。
秦明紧随其后,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的魅力,“您想见的人就在里面。”
隔着一道密实的珠帘,里面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却看不清是谁。
宋汐的心扑通扑通跳个厉害,不知为何这样紧张无措,定定神,正要进去,冷不防里面的人掀帘出来。
珠子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无端端将她吓了一跳。
待看清了,她也真是诧异了。
“陆慎言?”
“宋汐!”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俱都愣了。
宋汐是带着疑问出声,他的变化着实有些大了,头发花白,骨瘦如柴,蜡黄的脸上瘦的都没多少肉了,一点也不复从前的清秀模样,好像被岁月熬干了心血,颓败中隐隐透出一股绝望。
未老头先白,让人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汐也是观他的骨相,才隐隐认得他,此刻听他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方才确定了。
陆慎言则一眼将她认了出来,经年过去,宋汐似乎并无什么变化,甚至比从前风姿更甚了,端的是神清骨秀,威仪天成,让人一望便生臣服之心,足可见王者之气。
陆慎言见她的第一眼,便觉自惭形秽,偏生他心里傲,不愿做小伏低,故只出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气势却低弱了,眼睛也不敢再往她身上瞧。
心里涩涩地想到,如今,这人可是取代了他的陛下,成为昭然的皇帝了。
宋汐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这个人,她并无多少印象,仅仅知道这么个人而已。
她看他的面相,总有些刻寡薄恩,不是什么好福相,更没将这人放在心上。此刻能将人认出来,已极是难得了。
这么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人物,却是厉淳的贴身侍人,后来,她细细一想,她和厉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未必没有他推波助澜。
陆慎言见她言语间颇为不客气,也被激起了几分血性,冷冷斜她一眼,道:“主子在哪儿,我自然就在哪儿!”
闻言,宋汐忽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主子?哪个主子?”
陆慎言一改方才的凌人,神色多了几分凄苦无助,“我还能有哪个主子,他就是昭然的先皇帝陛下,你曾经那么爱过的人,就不记得了吗?”说到后面,又是嘲讽又是气愤地瞪着宋汐,他在为厉淳叫不平。
宋汐求娶安笙的事,天下皆知,可怜他的陛下如此痴情,却落得被始乱终弃的下场。
宋汐却没闲工夫搭理他了,用手隔开陆慎言,大步踏入里间。
陆慎言想要跟进去,却被秦明拖住,“你不是要救他吗?此般坏事,真不是想让他步入黄泉?”
陆慎言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住挣扎,只神色说不出地凄哀绝望。
秦明放开他,淡淡道:“你要懂得放手。”
陆慎言凄凄望住秦明,带着哭音说道:“我守了他五年,我舍不得!”
守护已久的珍宝顷刻间就要被他人纳入囊中,他简直心痛欲死。
当初,他连夜赶往崖下,不眠不休地寻找他的下落。
因他是最后一个见过厉淳的人,也知道他与宋汐在哪里私会,是以比他人更早地找到木屋,通过下坠的痕迹,推断他可能落入悬崖。
当时,他也的确心凉了一下,可是他不信邪,凭着一股毅力,独自下了悬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终,在一处腐烂的草堆里发现了他。
厉淳下坠时被长在崖下的大树缓冲了势头,最终落在腐烂又软蓬的草堆里,这才捡回一条命。只是身体多处骨折,外伤不计其数,几欲垂死。
是他不畏辛苦,独自一人将他背离悬崖。
当时,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回昭营,将他送回厉昭身边去。厉昭会竭尽全力治疗他,用不着自己Cao心。可那样一来,他的身边,又会围了许多人,哪能有自己立足之地?
另一个,是他将他远远地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躲起来。
厉淳武功尽失,又伤的那么重,恐难以自理,届时,就只有他能料理了。日久天长,这个人总会依赖他,原谅他,乃至于信任他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简直激动得无法自持。
一念成痴,致使他自私地做了这个决定,还特意脱下厉淳染血的外衣撕烂了散落在崖底,造成厉淳被野兽啃食的假象。
果然,除却开始的半年,厉昭大肆在青州搜索,遍寻不得,厉昭死了心,便偃旗息鼓了。
那时,他早已将他带出青州,隐居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了。
只厉淳因伤势过重,昏迷不醒,一度病危,前来诊治的大夫都说没得治了,让他准备后事。
他一度哭到昏厥,也曾后悔自己的决定,让他失去良好的救治条件,平白地丢了性命。
那半年来,他到处求医,所得结果,无一不是如此。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绝望得要去官府寻求救助时,在路上遇到一个老道,那道士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说话却暗藏玄机,一语道破他的困境,暗指厉淳乃真命天子。
要知道,当时厉淳被他安置在马车里,遮得严严实实,却被这道人一言中的。
可不就是神人?
他病急乱投医,当即跪下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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