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白鹦鹉便先败下阵来,它耷拉着脑袋,再也不吭一声,掉头去看屋外,神情落落,显得无比的委屈。
夏蕤突然觉得无聊,讪讪地从旁边摸出一只酒葫芦,往口中倒了一大口桃花酿,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敢去东海龙宫,只是,那个,呃,他是个旱鸭子!还没走到龙宫门口,只怕就淹死在东海了。只是这种话,让他怎么能够说出口?
所以,夏蕤再次吞了一大口酒,心内郁闷的紧。
“我的王,你又在想什么呢?”
竹帘一挑,从门外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小厮。他放下手中雨伞,抖落蓑衣上的零碎雨珠,露出清秀的五官,勃勃透出一股英气。
看见他,夏蕤的眼神突然一亮。夏蕤原本就是个俊俏的男人,且俊俏的很有个性,两腮咬肌巨大健硕,额头宽广,最有特点的是一双眼睛清亮如酒。如一坛陈年的酒,既香且馥郁。却又格外地清,格外地亮。
“青瓦,”他像一只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一般,迅疾跳了起来,冲过来,一把拽住这个清秀小厮的袖子。急不可待地,双眼冒出了小星星。
“啊?”青瓦吓了一跳,立即想歪了,双颊飞红。“王,你做什么呢?”青瓦脸红红的,捏紧了拳头,面带警惕地看着他,狐疑道,“您不是想对青瓦……那个什么吧?我可是只卖身给你做牛做马,绝对不能够做那个……呃,那种事情!太侮辱我青瓦的妖格了!”
夏蕤知道他误会,呵呵地笑了,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慧黠。他松开了手,也不解释,在馆内转了个圈,看似无所事事地溜达了几步。青瓦却不上当,仍站在原地,一脸警惕地盯住他。夏蕤见奸计没有得逞,只得干笑了几声,干巴巴地,以那种冒着小星星的目光瞅着青瓦问道:“青瓦,你的避水珠没丢吧?”
青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淡淡道,“在呢,王。”但他脸上却惫懒得很,答复的有气无力。他走到馆子内坐下,闷闷的,显然极其不开心。
“青瓦,”夏蕤微微笑道,丝毫没有抱歉的成分。他双手一摊,无赖地笑道,“恐怕得麻烦你带我去一趟东海龙宫,我有事情要见太子敖信。”
“去东海龙宫做什么?”青瓦霍然抬起头,一脸警惕地问道。
夏蕤再次干笑了几声,然后才说道,“前几天你开门时见到门缝内夹着一张字条,你还记得吗?”
“记得。”
“呃,约我去太白楼的那个主顾,是个鲛女,今天上午刚和我谈了单生意。”夏蕤见他一直闷闷不乐,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一脸诚恳地说道,“青瓦,你也知道,我是自立门户从家中脱离了一切关系,才能在这悬桥巷内开了一家捉妖拿鬼的馆子,管这六道中的闲事。这间馆子吧,每天打开门,就要吃饭交租子,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各项杂费,费用实在不菲啊!我这也是个要吃饭的俗人,所以,这单生意,我挺想接的。”夏蕤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见青瓦仍然转过脸闹着小别扭,胳膊肘捅了捅他,低声下气道,“这鲛人泪可是非常值钱的!大不了,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半,你看成不成?”
“切!我青瓦又不是个爱财的人。况且,这些珍宝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青瓦高傲地抬高了下巴,一脸的鄙夷不屑。
不爱财?珍宝对你没用?那本公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是一身破烂乞丐装,最后连衣服都掉光了,赤条条站在本公子面前。虽然说你一身雪白好肌肉,可以炫耀,但你那时候也毕竟是穷酸的啊!如今跟本公子装起清高来了!——夏蕤肚子里腹诽不已,脸上却仍挂着那种可怜巴巴的笑容,继续低声下气地求他。”好青瓦,本公子,不,本王就求你这一次,自打熊府那袋金叶子送来后,这馆子就没接到过生意了,我这实在是……手痒的很啊!“夏蕤说着,又展露出他那俊美的容貌,恬不知耻地一笑。
青瓦倒吸了一口凉气,见他连“本王”这种字眼都冒出来了,破天荒头一次主动承认他就是传闻里那个上古帝王。青瓦心头一揪,就为了这么袋鲛人泪,至于么?!他愤愤地转过脸,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你明明知道,你一旦抬出王的身份,我便没办法拒绝你!这招太无耻了!”
夏蕤嘿嘿一笑。
青瓦盯着夏蕤那张从上古时期便没再改变过的容颜,强行忍住要伸手抚摸他脸颊的冲动,心头微酸,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痛楚袭来。眼前这个人,依然处于觉醒之前,以他身上所背负的诅咒,恐怕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真正觉醒了!那些狼烟,那些血与烈火,那面在长风里猎猎招摇的战旗,一瞬间都出现在青瓦的脑海内。青瓦从鼻翼里察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酸楚,然后低下头,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他吐出这句后,一瞬间卸尽了全身的气力,困于战火与鲜血的前世记忆,再也无力自拔。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不让夏蕤察觉到他眼中正滚动着热泪,一只修炼了数千年的鱼妖的眼泪。他不怕诅咒,不怕地狱血海,却恐惧于自身灵力的日渐微薄,灵魂如雪般透明。若那一天当真来临,他的妖灵全部洗涤成白色,便是他彻底离开夏蕤王的时刻。——这一切,夏蕤王恐怕永远也不会知晓。有些时候,不知道,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青瓦闷闷地起身,躲入后面的储物间,那萧瑟的背影看起来像极一只被打败了的公鸡。
他要做什么,青瓦从不问原因。他是他的王。自千年以前就是,前世今生,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他都是他的王。他以血誓毒誓追随的王。
所以,青瓦决定带他去闯东海龙宫。
夏蕤笑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夏蕤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青瓦的肩。不管青瓦又再次飞红了小脸,目光中充满了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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