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华乐在毯子上站定,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司礼监的宫人憋红了脸:“——吉时已到,跪,拜恩——”
风,渐起。
华乐轻轻抬起下颌,眯眼向着城楼上那两道身影看去。
凤冠本身的重量和额前清脆碰撞着的珠帘不能让她抬头太过,于是到了最后,也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
一个身穿龙袍,一个鸾鸟加身,竟是连容颜都看不甚清楚……
身后跟着的侍女轻轻托起她的裙摆,素语扶着她在原地跪下。
华乐闭了闭眼,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随宫人的唱喏端正跪下行礼:
“——一拜。”
一拜三叩首,拜这江山,叩这社稷。
“——二拜。”
再拜三叩首,拜这先祖,叩这亲恩。
“——三拜。”
三拜三叩首,拜别故人,叩舍其身。
“——礼成。”自此,她自孑然为一身,不复故乡人。
华乐跪在红毯上久久不曾抬头,看眼前凤冠上的珠子似是散乱一般铺在自己眼前。
她伏在那里,忍去所有不甘,掩去所有奢望,咽下所有哽咽,良久方才缓缓抬起头,借着素语的力站起身来。
城楼上丝竹礼乐声渐渐大作起来,这是送行。
乍暖还寒,黄昏近晚,风声凄厉,一时间教人恍若四九寒天。
众人眼中,只有那抹艳色的红,然而到底,那人朝着来路远去了。
送嫁送嫁,对于帝王来说,送到长安城城楼已是极限,剩下的路依旧还是她一个人走。
华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袖子,再回过身时,看见的便都是些故人。
自家弟弟修瑾、定远侯小侯爷云长卿、及小侯爷嫡妹云慕容,这里站着的,都是当初在宫里能凑到一起的。
看着他们,华乐到底还是柔和了眉眼,她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划过,用尽心思去记忆面前的每一个人。
然而司礼的宫人终究在催了。
华乐掩在凤冠后的眉眼弯了一弯:“今此一去,怕是今生再难相见,如今临别之时还能看到你们,乐心满意足了。”
“……阿姊,”修瑾低声叫道。
“吾今日来,乃是要问公主讨三样东西。”长卿一身玄衣,行至她面前来摊开手掌。
“其一,长姊如母,这些年寿王短了小臣的束修尚未清算于小臣。
“其二,小臣的一腔情谊。
“其三,小臣的一心人。”
华乐静静看着面前俊朗少年,静默良久之后,却是一声叹笑:“其一,小侯爷当可去永延宫寻寿王讨要。
“其二,小侯爷的情谊本宫无能为力,唯有日后,修瑾能帮本宫偿还一二。
“其三,小侯爷的一心人,虽心之所向之,奈何事与愿违,身不由己。”
“所以,殿下是一样都不打算留给小臣么?”长卿君笑了,“也罢,公主不予,那小臣就自己来取。”
说罢,他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