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驳争辩,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仿佛在出神,又仿佛失落。
寒林君便不愿再提起刚才的事。疑真被他点明,总是会听话的。
可他又心疼起她的听话,总觉得是仗着师父的身份欺负了她。
他略微沉吟,取出棋盘:“疑真,与为师对弈一局。”
对弈一局,引她散散心,转移心神,把刚才的事岔过去吧。
本来是为了维护疑真和她师兄之间的情谊,也在意横叶几百年的心结,他才多管这一桩事,却不曾想伤了小徒弟。
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他往日最厌烦的含糊做法,把事情糊涂过去,假作无事。
他心里有些乱。
他总是不擅长和疑真相处,或许,这也是她避着他的缘由。
疑真不再作势惹他,把手在帕子上擦干净,落下棋子。
她的棋,字,琴,都是寒林君手把手教的。
然而离开寒林君,她从来不练,如今加上心神不定,也十分生疏。不过她记忆奇佳,和寒林君相处的每时每刻又常拿来反复回味,她很快回想起来。
棋路里还能看出寒林君的影子,是一种长久的模仿,使其内化为近乎固执的本能。
棋局过半,黑白双色竟厮杀的平分秋色,寒林君便看出,疑真的棋风,与他形似而神不似。
他中正平和,见一知十,稳而清。
而疑真,前期与他极为相似,中后期就掀掉了面具,杀伐决断,横冲直撞,本以为的步步稳妥,都成了重重杀机,至于有些急切和贪婪。
此时再看,前期对他的模仿,都只不过是隐忍和伪装。
寒林君执棋望了她一眼。
她好像精神起来了,围杀了他一片棋子,正低着头,认真地把白子一粒粒提出棋局。
手指纤细易折。
他摩挲着指间棋子,突然觉得,刚刚被她抓紧的臂上,被她手心的污泥染出手印的地方,有一点微微的烫。
袍子突然被扯了一下,寒林君低下头,看到膝盖高的小傀儡人抓着他:“师父衣服脏了我来洗。”
一张嘴就说话不间断,语速又快又平,伴随着急速的咔咔声,听得让人喘不过气。
早上疑真说要修理它。
结果竟把两个字往外蹦的零零修理成了现在的样子。
促狭。
疑真低头看了一下桌子里的零零,眼神一动。
这局棋是疑真赢了。
她发觉了寒林君的放水,本来阴郁失落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她本来就知道他根本不通情,自己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自顾自内心火热。现在师父愿意哄她,哪怕他是把她当小孩子,也已经足够了。
她早就习惯了。
师父的话她都会听,寒林君不让她杀柳仙,她就不杀。可不杀也有别的办法让她永远闭嘴。
眼前更重要的事有一个。
疑真在房里等着,零零来敲门:“疑真开门我来收脏衣服。”
她立刻把门打开,居高临下俯视小傀儡人。
她左右张望,寒林君并不在附近,便把小傀儡人让进来。
然后把门关上。
她蹲下身,一把将它推倒,掀开它的盖子。
——师父的脏衣服,果然被它收来了。
她脸上露出微笑,把衣服拿出来,把零零拆卸,抹去这一段记忆。
疑真幼时,零零就洗衣缝补做家务,照顾她。
当时为了零零的灵识稳定发育,师父也会让它做事。果然,师父这次也顺着它,让它去洗衣。
虽然他对零零的纵容让她心头不快,不过总算也是件方便了她的事,她不计较。
把零零踢出去,疑真一个人关在屋里,犹豫一瞬,抱紧他的衣服。
松林霜雪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