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何指教?”
手里的秤砣滴溜一转,道:“小老岂敢,顶多替那些花了冤枉钱的百姓抱不平而已。”
“在下不懂您的意思。”
“非要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话音陡然拔高。一个瞬息内,铁秤砣已立在宋掌柜的身前,气息沛然,半点没有先前的惫懒样。
好俊的轻功,好快的身法!
宋立仁忙不迭闪身躲开,却被这干瘦的老人一把抓住。老人在他耳边絮絮念叨:
“你这黄毛竖子,把暗度陈仓的伎俩都琢磨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语速突然变得飞快,“夏粮欠收常有的事你不仅联合城西城南城北三家放出消息诱百姓抢购抬高米价还以施粥的名义用掉了仓库里那点卖不出去的烂谷子左手得利右手得名一石二鸟好不快意…”他一口气说了八十三个字,旁人却是连一个字也听不得的。可是宋立仁却听明白了,明白得彻底。袖袍掩盖之下他已一掌击出,刚柔并济,直取铁秤砣肋下。
怎料,这千变万化的一掌却被一杆看似普通的秤生生拦住。两力相消,药师退半步顺势入座。陨铁打造的秤砣沉重地击在掌柜手心,留下了一块青紫色的血印。
“张老头你到底想怎样?“宋掌柜不复先前儒雅恭顺,沉声喝道。
铁秤砣阴恻恻地笑道:“想把你的良心放在我的秤上,称一称几斤几两!”
“好!”剑拔弩张之际,大厅中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将这洛阳城里最有钱五个人吓了一跳。
原来是龟兹国的艺人们谢幕散场。
“张药师想是年事已高,受人蒙蔽,偏信这无来由的诽谤。”宋掌柜衣袖一振,遮住了小臂上暴突的青筋,朗声道:“当年城中缺粮,宋某人出万金托铁镖头的故人从江南运了一批粮食回来。您老若有疑虑,不如随我去一趟铁家,总有人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张老头的话就同他的虫草一样,三分虫六分草,剩下一分江米条。”金剪刀已放下了碗筷,漠然道。
铁秤砣气得吹胡子瞪眼,恨道:“生来吃食的嘴就不要学人说话了。”
这七尺大汉也不恼,仿佛此言甚得其意。目不斜视口不言,一双筷子拿起又放下,眨眼间已出手七次。
铁秤砣案上一只肥美的小羊蹄,此刻只剩了条骨头。
金剪刀的白玉菜碗里,已多了七片带皮去骨,纹理清晰的羊肉。
成衣店里的太太小姐们总说这人全靠一双手吃饭,那可是半点也没错。手是剪刀,手里的东西也是剪刀。说不定他这个人生来就是一柄剪刀。
宋掌柜的酒已温了三盏。孙二娘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慢慢看。赵员外额角上都是汗珠,他的计划看来就要被打乱。
都说文人好使唇枪舌剑,这富商大贾之间也信奉和气生财。就算触到了自家利益,斗得水深火热,面子这东西还是要互相递一手的。
但是张浦林不一样,他少年时同铁乘风戈壁滩上走镖,攒了一身毛病,却练出了个秤砣一般的心。他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天王老子来也拦不住。
“小老一把年纪跑来这个地方,本就不是同你们把酒言欢的。”眉毛一挑,干枯的手一个一个指点过去,“铁镖头不在,就凭你们几个欺世盗名之辈,也敢妄称‘侠义‘,也敢妄想得到白羽令!”
赵员外再也顾不得许多,他虚胖的身体突然像只大猫一样灵活地翻了过去,将铁秤砣最后三个字硬生生按在了掌下。
“得罪了,张家老爷。”赵员外眯起眼睛,死盯着面前的老者。言辞严厉,却是警示众人:“此间不止你我几人。行事还须谨慎。若被他人听去,事恐难成。”
这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他们曾发誓要共同守住这秘密,如今却禁不住独占宝物的诱惑,相互攻讦。孙二娘右眼眼皮跳个不停,心道不好。难不成这秘密已被人听了去,她几年心血要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