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终人散

的东西了。

    咣当当，哗啦啦。酒坛砸了一地，佳酿流成了河，汇成了海。人人沉浸在愤怒的海洋里，连海都有了愤怒的味道。

    丫头小子、刀手厨子、吹拉弹唱、胡姬舞伎，全都走出来了。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哭，他们只是淡淡地看着。要等客人们发泄完情绪，才轮到他们善后。

    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块滚烫的嫩豆腐，直向孙二娘击来。她云鬓微乱，面色惶惶，一片乱象中不知在想什么，任由这的一击坏她引以为傲的面容。

    眼看美玉有瑕，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挡在她面前。只见两只手指呈剪刀状，轻轻巧巧夹住了飞来的豆腐。人完好，豆腐也没事。金剪刀也不关心豆腐的由来，一口将那滚烫的家伙送入腹中。

    “我没事。”孙二娘一声冷哼，又生出一团火辣辣的气。不知几时，宋掌柜、铁秤砣、金剪刀、赵员外已经走到了一起，悄悄将她护在了身后。他们的表情是冷淡的，却有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任何人看了他们的样子，都会明白这正是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的人才会有的神态。至于之前那些荒诞、粗鄙的样子，兴许是大人物的自娱自乐。

    血凉了，兴尽了，打更了。还在街上闲逛的人马上就要被官差架走。宾客像蜜蜂一样成群散去，留下一地狼藉。

    “丫头小子们上来收拾，年纪大的回去休息。既然都不打算走，就要好好养足精力。明天有的是活要干呢。”

    发话的是无双。夫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也学会了发号施令。她向留下来的人承诺了明天，但明天会是什么光景她也无法多想。她只晓得东西没了还能再添。只要人心还在，万事都不会太难。

    至于今晚的不快乐，就当做一场梦，睡过就忘了吧。

    当然，做梦是一无所有者的特权。对于放眼未来的大人物来说，每做一个梦都意味着损失了一个翻身的机遇。

    赵员外、宋掌柜、铁秤砣、金剪刀这四个人加上新东家孙二娘，脚踩一片废墟，眼睛却亮得像黄金。他们在管事丫头无双的接引下，从干涸的酒池底部进入了关山楼的地道。

    这狭窄的地道阴暗潮湿，空气稀薄。在场众人武功都不弱，却仍感觉经脉滞涩，使不出劲，功力尚不及原先五成。

    然而，这五个人并无丝毫埋怨之色，只是埋头走路。他们不说话，偶尔互相搀扶一把。直到无双手中的夜明珠照亮出一个宽敞的酒窖。

    与其说酒窖，倒不如说是一间地下的书房。桌椅板凳，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架上多的是些蝌蚪形的文字。看上去像是有人打扫过的样子，积灰不多。汉人的书也有，多是诗歌短赋，杂记话本之类的。桌上还放着一些习字，临的是钟繇，摹得已有五分像。

    传说绛珠夫人原是萨珊国的贵女，二十年前因族内动乱流落到龟兹。她美貌绝伦又充满智慧，精通多国文字和商贸习俗，很快在龟兹站稳脚跟。至于后来，她舍弃自己的旧部来到洛阳，在商会眼皮底子下不动声色地建了一座关山楼。有人猜测她与中原武林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有传说，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曾与中原第一大侠白羽客有过一段情。

    不过，以上所言都是旧事。如今，这间泛着酒香的书房也迎来新主。无双离开之前，将那夜明珠置入一个琉璃灯罩内，顷刻间整个酒窖亮如白昼。书案前，孙二娘坐上主位，铁秤砣在她对面，其余几人也分别落座。周围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话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