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怀里这本小小的簿册。她答应过孙二娘要把徐承业的东西和他的命带回去。她还不能死。
她想到徐承业,想到他不屈的头颅,也想到他临走前说的话。要不要活下去是人自己的选择。她如果不想在这里死,在这个男人面前死,她就不会死。
力也好,气也罢,都比不上鲜活的斗志。绝境求生的人身上迸发出的意志,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胜利。
血色漫天,刀已出手。
这一刀非常快,是她用刀以来最快的一次。
她的呼吸很慢,心跳很慢,也是她修习龟息之术以来最慢的一次。
所以她的眼力也是最好的一次。
她看到自己的刀划破迷障;也看到那把漆黑的刀,从黑夜里探出,撕开一道黑色的影子。
黑色的影裹挟了血色的光。刀光相击,长刀已在咽喉。
她人已脱力,再也支撑不住,竟迎着刀刃倒了下去。
刀没有贯穿她的咽喉,刀抵着她的下颚。
持刀的人一步一步走来,握刀的手一寸寸靠近。然后,这个一袭黑衣的男人单膝跪了下来,平视着被冷汗浸透的白衣少女,冷声道:
“你的刀活不了人。”
叶七抬眼,对上他湖水般的眼眸,道:“刀本来就活不了人。”
“有人的刀能活人。”
言毕,他放下了架在右肩上的长刀,左手解开了颈上的第一颗扣子。他松开多余的布料,光洁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颗红痣一般的疤痕。
这疤痕叶七再熟悉不过。血色羽刃,一刃留生。这是羽刃嵌进去留下的伤痕。
眼前这个叫穆雨的人,曾经中过这一刃留生的招式,并且直到今天还好好地活着。
难道他真的挺过了五年没有武功的岁月?这五年里他的刀难道不曾荒废过?
“他的刀让我活了下来。”穆雨望着叶七迷惑的双眼,淡淡道:“所以我也会让你活下去。”
经过方才激烈的争斗,那本罪魁祸首的簿册已从叶七的怀里掉落。穆雨回收了这本簿册,却在一旁放下了一枚玉佩。玉佩上刻了一只鲜活的麒麟,充满初生的朝气。
“夜麒麟,穆雨。”
“拿着玉佩去官署,可以救那个捕快出来。”
叶七却仿佛没听到似的。不仅没听到,也仿佛没看到。玉佩不在她眼里,簿册也不在,就连穆雨这么高这么大的一个人也不在。
她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谁也无权打扰。
我们可以要求一个胜者点到即止,给别人留点余地。但我们万万无法要求一个饮败的人从她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取走战利品是胜者的选择,就像耽于失败是败者的权利一样。
穆雨取走了一个武人的骄傲。
与此相对,叶七自然也不会听见他临别的一声赞叹:
“好快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