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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泥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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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在金果家宽敞的院子当中,一棵石榴树早已满树繁叶,另一棵碗口粗的杏树也挂满了乒乓球大小的杏子。有人来窜门时,碰到那些不怕酸的人或者眼馋的小孩子,金果奶奶总要让他们自己去摘几个解解馋,然后再附带一句:“等熟透了会尽着你们吃!”

    金果奶奶将近90岁高龄,身板却还硬朗,耳聪目明,步态稳健,话音清亮。她每天扫地做饭,去菜园种菜,和邻里拉家常、说笑话,忙碌快活。她的家被评为全镇“文明和谐幸福家庭”。

    金果奶奶在年轻时过的是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怀过几个孩子,不是流产就是夭折,好不容易保住了金果的父亲,只是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金果爷爷为了给家里添些收入,背起木匠工具就上了外地,可从此再也没了音信。有人说给当兵的抓走了,有人说被土匪打死了。

    再穷的日子也没有泯灭金果奶奶的善良本性。她人穷心善,孝敬公婆,和睦妯娌,帮助乡邻。

    好人缘也赢得了大家对她的爱和敬。金果爹的一次住院费,全靠几家亲戚和邻居一点儿一点儿地给她凑集。还有更多的村邻给过她精神的安慰和支持。

    这样的穷家也促使金果从小就具备了吃苦耐劳的精神。初中毕业后,她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弟弟,下决心要实现祖辈和父辈没有实现的愿望,甩掉穷帽子,过上好生活。在全家共同努力下,鸡场办得红红火火,收入也达到了全村上等水平。

    虽然生活富裕了,但他们却不曾忘记对自己好过的每个人、每件事和每个瞬间。金果已经记不清楚往外送出多少篮子鸡蛋了。但她永远记得奶奶告诉她的那句话:如果没有乡邻对我们亲人般的关爱,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

    现在,金果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坐在院子当中缝补着门帘。天气已显热了,她把棉门帘摘下,换上了竹门帘,竹门帘的两边已被她用灰色的布条包裹得整整齐齐。老人家是个爱整洁的人,她在换帘子时发现棉帘上破了一个小洞,就找来针线和碎布头准备把它补上。“数热就数冷”“数冷就数热”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她不愿意等到天凉后需要用了才去急急忙忙地修补它。人老了,手脚慢了,她更愿意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提前准备好。这也是她活了多少年的一贯作风。

    “奶奶,您在干吗呢?”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金果提了一兜鸡蛋迈着轻盈而利落的步子走了进来。金果二十多岁,身段苗条,脸上有股孩子般的神气,配上那栗色干练的短发,使她具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干吗?哼!指望你们哪,门帘破完了也没人补。”奶奶故意地发着牢骚,又抬起头看着孙女,“这会儿闲了?货都拉走了?”金果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厨房,又连忙蹲在奶奶跟前撒娇似地看着老人,“想你了回来看看嘛!我妈不在家,万一老虎把您给抢走了呢?嘿嘿嘿……鸡场那边没事,有我爸盯着呢。”“哈哈哈哈!……”老人快活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声音异常清脆好听。“我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了,谁想抢就抢走呗,反正也没人待见!”“哪里呀!”金果赶忙站起来走到奶奶身后,哈着腰讨好地给老人捶着后背,“您可是咱家最大的宝贝!谁敢来抢,我非跟他拼命不可!”奶奶哈哈地笑着,还不时地用布擦着双眼,“好!好!好!谁也不能把我抢走!嘿嘿嘿,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看你们祖孙俩,一个比一个笑得响亮!”一声招呼打断了她们的谈笑,只见军生娘正站在街门口羡慕地朝里面望着,好像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哎呀!快!快进来!”笑意还挂在脸上的金果奶奶赶忙向军生娘招手,金果也迅速站了起来,把放在旁边的一个板凳拿了过来搁在奶奶身边:“婶子,快进来坐!”

    金果奶奶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跟军生娘说:“你可是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儿窜门了?我还准备挑个好日子,去拴你那宝贝孙子呢!”

    “就婶子你想着我咧。”军生娘慢慢地走过来又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板登上,用略显羞惭的目光看了一下眼前的老人,随后又倏地把目光瞅向地面,粗糙的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裳角,手指上粘着几块儿早已发黑的白胶布,“我早就想过来看您,可一直不得空儿。我……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就感到“咚咚”的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儿,嘴唇也抖个不停。军生娘一脸的窘态,把头埋得老低,也越发难为情,终于蚊子哼似的开了口,“我要再不出来就憋闷死了……”说着话已经有些哽咽,呜呜咽咽地说不下去。

    金果奶奶见状,早已将手中的活儿放下,慌忙地拉着军生娘的手:“唉呀,这是咋了?啥事能把你委屈成这样?”奶奶的关心像是一把钥匙,军生娘锁了多少天的泪水倾刻间成串成串地滚落下来。

    军生娘一辈子就生了军生这么一个儿子。军生爹老实厚道,一年四季除了农忙时节回家,其余时间都在建筑工地打工,家里的里里外外均由军生娘打理。军生高中毕业后就去学了汽车修理,随后到一家汽修厂当了一名修理工。学徒期满后,军生也想办一个修理厂,但每每提到钱,他娘总是说:“那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用呢!”

    军生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女方只要听说他们家在县城没有房子,连面儿都不见。于是,军生娘将家中所有的存折都拿了出来,又硬着头皮向亲戚们磨了无数次嘴皮,终于,县城里有了他们的新房。很快,邻村的一个姑娘相中了军生。等到把媳妇娶进家门一切安顿好后,军生娘除了背上了十多万的饥荒外,她已经再也拿不出一分钱了。

    婚事办完后媳妇就住在了城里,找了一家超市当收银员,平时并不回来。“这样最好了,不用为做啥饭去发愁。反正就我一个人,没有迟早,也没有好孬。”想到这些,军生娘心里美滋滋的,走起路来脚下就像抹了油,干起活来也像回到了十七八。平时,家养的鸡下蛋了,她给儿媳送到城里;新苞米下来了,她一锅锅地煮熟递到儿媳手上。为了还债,她到处去找能来钱的活儿。不管是村子里,还是村子外,只要听说哪里有用短工的,她就像一块生铁遇到了磁铁,不自觉地贴上去;更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抓住每一件它能遇上的带有腥味的东西,从中取出可吃之物。收工回来,累得快要散了架的她顾不上洗漱就钻了被窝,然后闭着眼睛再算算收入,合计着什么时候能把戳下的窟窿给补上。

    不久,从城里传来了喜讯,儿媳怀孕了。这下,军生娘高兴得把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往城里跑得更勤了!只要是她认为有营养的,就一骨脑儿地往儿子家带。后来她索性将手边的零钱撮拢了一下,又让军生爹找工头提前预支了工资,带上红枣、小米和尿布等等,巴巴地提前住到了儿子在县城的家。

    到儿子家的第二天早上,军生娘轻手轻脚地为小辈们准备好了饭菜,看他们的房门还关着,就没敢去打扰,自己也没舍得动碗筷,想着早上的蔬菜一定新鲜,拿了个袋子直奔菜市场。

    菜市场离家里大概有三四华里。不多大会儿,军生娘脚不沾地地来到了这里。

    到了邻近菜市场的地方,市场的气氛就逐渐显示出来,摩肩接踵的人群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一走进菜市场,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市场,各种颜色的蔬菜纷然杂陈、交光互影,颜色的不同和线条的差异,紧密而又合理的摆在一起,很像是一幅她帮别人完成的色彩绚丽、线条鲜明的十字绣。看着种类繁多的蔬菜和水果,她竟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买些什么。站在摊位前,她眯细了眼睛,左挑右拣,为的是让餐桌更加丰富多彩。活了这么大,她见过的品种也就是自家地里的那几样。平时除了过年,她几乎没有吃过大棚里的蔬菜。但这决不代表她不喜欢吃,而是自家地里的已满足了她的需求。她不贪。

    想想过去,当室外温度适宜、阳光充足,时令蔬菜需要的生长条件得到满足时,她采摘的蔬菜会堆成小山。此时,丰收的喜悦滋润着每日的辛苦劳作,驱散着身体的疲倦与劳累。她像个占山为王的头领,将所有的兵卒进行归整:那些端正、水灵的,拿到镇上或县城卖掉;长得歪瓜裂枣发蔫的,留下自家吃;买不掉的蔬菜,或储存,或切片晒干,这能顶小半年的口粮呢!所以,当看到琳琅满目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蔬菜和水果时,她是眼馋了又眼馋,感慨了又感慨,但这几日那紧绷的心还是稍微的放平缓了些:这么多的样式,挨个买,媳妇一定不会吃腻的!

    刚出去买菜的时候,军生娘总要先问问儿媳喜欢吃什么蔬菜、什么水果,但在儿媳回答了几次“随便”后也就不再问了。不知所措的她上书店买了一本《家常菜谱》,一本《月子餐》,然后根据菜谱上买食材。在菜市场,她先挑选昨晚在书上已经看好了的蔬菜,然后再捎带上一些自认为不错的品种,一趟下来,大袋、小袋的十多个,以至于每次买菜回来,两只手都会被袋子勒得麻上好半天。

    饭菜做好后,军生娘先到儿媳房间看看人家是否在睡觉,如果没睡,她就招呼儿媳准备吃饭;如果正睡着呢,她则将一盘盘的菜用盖子扣上。在吃饭过程中,她记住了哪个是儿媳喜欢吃的,哪个是儿媳不待见的,这在以后的做饭中可多向稀罕的倾斜。当然了,喜欢吃的也不能天天有,因为她害怕儿媳吃腻了又把喜欢的也变成不喜欢的了。饭桌上,儿媳爱吃的菜她很少动筷子,而儿媳不爱吃的菜则成了她的主打菜。饭后,她将所有的剩菜都合到一个盘子里,等到下顿饭时由自己来消耗。有时,她也担心当着儿媳的面吃剩菜会给儿媳造成心理压力,所以她常在下顿饭之前就将所有剩饭剩菜消灭掉了。儿子劝说不能这样,她乐哈哈地答复儿子:“特殊时期嘛,以后就不这样了啊!没啥!没啥!”

    军生娘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做饭上,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尚未出生的孙子,而且也是为儿媳将来的身体着想。她自认为自己对儿媳要比对亲生女儿好上几十倍。可她慢慢发现,自己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儿媳的认可。军生娘刚到儿子家时,儿媳还主动地打过几次招呼,后来情况就变了,都是军生娘主动说话。如果她不先说,儿媳则一句话不吭。军生娘不喜欢这种冷淡的氛围,一闲下来,她就向儿媳东拉西扯地乱说一通,为的是引出话题来打破这种僵局。可儿媳并不朝理她这一套,有时也附和着嗯啊两声,但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自顾自说。多次的自讨没趣,军生娘的话语也少了,她慢慢感觉到了儿媳对自己的讨厌。从此,她和儿媳之间只剩下了“吃饭吧”这样的一两句话。好在亲家母在儿媳生产的前两天也住到了这里,从此,屋子里有了她们母女俩爽朗的笑声和永远说不完的话语。

    孙子的出生让这个家庭彻底热闹了起来,随之,所有的家务也铺天盖地地扑面而来,儿媳对军生娘的“敌对”情绪也开始升级,不是说菜咸了,就是说饭淡了,要么就是地板拖得不干净了。当她去给孙子换尿布时,儿媳偏让用尿不湿;当她小心翼翼地给孙子垫尿不湿时,儿媳会不耐烦地让她快点,说凉了怎么办。经常是她刚为孙子换好尿不湿,儿媳就“噌”地坐起来,把刚穿好的尿不湿重新拆开,不是说太紧了勒住肚肚了,就是说太松了挡不住便便了。有一次孩子的屁股有点发红,儿媳大发雷霆,埋怨她换尿布间隔时间太长,还说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什么都不懂,好像没生过孩子似的。

    军生娘也责怪自己,怎么我就这么笨呢?手脚慢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了。其它的还应如何努力呢?她去请教亲家母,想知道儿媳对她不满意的症结到底在哪里。亲家母说,你怎么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呢?她不也经常怪我吗。那臭脾气是我惯出来的。军生娘说,还是不一样。你和她说十句话,她也许会怪你一句;而我和她说十句话,她最少会怪我九句。这就是亲娘和婆婆的区别吗?军生娘也经常反省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好,那件事该如何如何做会更好等等。她甚至上网查找怎样才能当个好婆婆的文章。查找的结果让她很欣慰,按照网上的标准,她属于好婆婆行列。可那又怎样,她能拿这个去和儿媳说理吗?

    军生娘以前也曾憧憬过和未来媳妇的关系,那是一个和谐、美好、你敬我爱的融洽场景。她从没想过要做一个能镇得住媳妇的婆婆,更不能让军生奶奶的缺点也成为自己现在的特点。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做好了,还怕换不来儿媳的笑脸吗?谁知,不要说笑脸了,就是一句正常的话语都不给她,对待她就像奴隶主对待奴隶一样不留情面,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的尊严。她苦闷,她憋屈,她想知道儿媳不尊重自己的原因。一次,在儿媳又一次对她呵斥过后,她按住了心中的闷气,轻声地问:“除了我的手脚慢之外,其它的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你能给我好好说说吗?”她的话音刚落,媳妇立马儿把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怼了一句:“没啥好说的,你做什么都对!”

    “我知道我的毛病在哪里。可我毕竟是你婆婆,你能不这么带气地和我说话吗?”军生娘感到委屈。“哼!别以为你跟我妈说的话我就不知道!”儿媳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也没有什么背人的地方。既然我敢跟你妈说那些,我就敢跟你说。我认为我没有说错!”“你当然没有错了,你哪儿都没错!”媳妇说话就像打机关枪在嗒嗒地响,眼睛里依然是那种愤恨而又厌恶的表情,“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我就抱着孩子离开这里。你们在这儿过吧!”

    听到这里,军生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里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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